趙軍力努力回憶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， 可是自己的腦袋疼得就像是要炸開了一樣， 稍微思考一下， 就疼得雙眼發黑，倒抽冷氣。

他強撐著身體起床，把插著充電器的手機和支架推到了一旁， 去了衛生間想要洗把臉清醒一下，可是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， 整個人都傻了。

鏡中那個原本長得清麗可人的女孩， 此刻兩只眼睛腫的像兩個核桃一般， 瞇成了一條縫，鼻子嘴巴上都是暗紅色的血痂， 看起來就像是偷喝了人類鮮血，又忘了擦幹凈嘴巴的吸血鬼一般。

到底發生了什麽？趙軍力的腦子裏亂糟糟一片，他先用冷水洗了臉，又努力清洗了鼻腔和嘴巴裏的血痂之後， 想要開口說話，卻發現嗓子火辣辣的疼，徹底失聲說不出話來了。

他跌跌撞撞的出了衛生間，想要找點水喝， 可是來到茶幾前， 卻站立不穩，失手把茶幾上的玻璃杯打碎在地。

正在廚房忙著給女兒做早餐的劉媽媽聽到聲響， 慌忙趕了過來，看到自家女兒的樣子， 手裏的鍋鏟直接落地：“小黎，你怎麽了？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
歪倒在沙發上的趙軍力強撐著身體，想擠出一個笑容哄哄劉媽媽，可是剛努力裂開嘴巴，一股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，他無聲的哭泣起來……

“小黎，你別嚇唬媽，怎麽了這是？”劉媽媽沖上來抱住了女兒。

……

人民醫院神經內科。

病房內，劉黎掛著吊瓶，躺在病床上沈睡。劉媽媽正在詢問醫生：“醫生，我家小黎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“沒什麽大礙，病人就是悲傷過度，哭了太久導致脫力，精神疲憊不堪，好好靜養一兩天就好了。”

“哭了太久？她早上剛起床啊。”劉媽媽有些不敢置信。

“可能是夜裏做什麽噩夢了吧？腦部損傷的病人有些時候的確會出現這種情況，在意識清醒的時候，會無法回憶起那些讓他們傷痛的記憶片段，但是在大腦沈睡的時候，那些痛苦的片段就會浮現，有些會哭上一整夜。”

劉媽媽臉上的擔憂之色更濃了，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：“謝謝您，醫生。”

“不客氣，份內的事情。”

劉媽媽站在門口，仔細看了床上熟睡的女兒很久之後，輕嘆一聲，輕輕的關上房門，來到了樓梯間裏，撥通了鄭局長的電話。

“嫂子，有什麽事情找我？”

“劉黎出事了……”

……

警隊辦公大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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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局長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，臉色很難看，他昨天晚上並沒有回家休息，原本以為等了十九年的案子可以偵破了，到頭來只是空歡喜一場，還好有了新的線索可以追查，他哪裏有心思回去睡覺？

只是他到底是上了年紀，不再是二十年前那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，熬到早上四點多，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，就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躺著瞇了一會兒。

到了上班時間醒來，他還是覺得整個腦袋都是蒙的，身上也隱隱有些酸痛，喝了兩杯濃茶，又洗了好幾次冷水臉，這才勉強清醒一些，也讓他不由得生出感慨：歲月不饒人啊。

黃志強已經帶著連夜整理出來的名單，來他的辦公室裏請示了，這裏面除了當年楊麗雯學校的教職工和同班同學之外，還有楊麗雯家當年小區所在的住戶名單，這些人都是需要詢問調查的。

按照江紅軍的描述，楊麗雯那天跟那個雨衣人很親密，這肯定是她熟識的人，也許是老師同學，更有可能是親戚朋友，對方的腳還有點跛，這些線索如果當年就被警方得知，不用三天就能找出兇手。

可是現在已經過去十九年了，很多記憶都已隨時光模糊風化，對方到底是殘廢跛腳，還是那段時間扭傷了腳，沒有人搞得清楚，甚至當年誰跟楊麗雯親近，她私底下跟誰有什麽關系，還有多少人記得？

鄭局長也不知道這一次的努力嘗試能得到什麽結果，但是不去嘗試的話，誰來讓那些死去的冤魂安息瞑目？又如何對得起頭頂這枚代表著正義的警徽？又怎麽對得起當年死去的戰友和那些去世都不曾瞑目的老刑警？

“竭盡全力去調查，我已經通知了所有部門都為這個案子開綠燈，有什麽困難就直接找我，明白嗎？”鄭局長對黃志強叮囑道。

“明白！”

黃志強剛走，鄭局長就接到了劉黎母親打來的電話，他默默的聽完，心情愈發的沈重，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，很難想象劉黎在得知了真相後會是什麽情況，精神崩潰也許是最好的結果，他很擔心在那樣的打擊下，劉黎會精神失常，因為他太清楚劉黎和那個人的感情有多深了。

“嫂子，你別慌，我這就過去。”

鄭局長放下電話，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準備拿錢包出門，卻不小心看到了錢包下壓著的那張已經有些褪色的照片，他小心的將它拿了出來，塑料膜壓制的照片上，兩個穿著軍裝的帥小夥兒站在一起，笑得無比燦爛，照片的下方是多年前無比土氣的藝術字體：戰友情。

他楞楞的看了片刻之後，嘆了口氣，將照片放回了抽屜，換上便服匆匆出門了，臨走的時候，他還特意交代了小王：“我去醫院一趟，有什麽事情就打我電話。”

……

人民醫院神經內科的醫生辦公室內。

鄭局長仔細聽完醫生的分析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：“那就是說，劉黎的記憶是不是很快就要恢覆了？”

“不好說。從她現在的表現來看，肯定是回憶起了什麽，那是大腦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做出的修覆。不過這同樣存在一種可能性，如果那些記憶過於痛苦，很有可能只存在她的噩夢當中，不會在她清醒時回憶起。”醫生聳了聳肩，表示愛莫能助。

鄭局長明白醫生的意思，其實他在從警生涯中，就曾經遇到過類似的案子。女孩很小的時候，她母親夥同情夫殺了自己的丈夫，將屍體掩埋，這一幕被同屋的小女孩看在眼裏，印刻在了記憶深處。

只是這段記憶太過痛苦，困擾了女孩整個成長過程，因為她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模糊不清的噩夢，夢到有人拿著錘子要襲擊她。

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她生下女兒，也許是經歷了分娩的痛苦，也許是小天使的降臨給了她足夠的勇氣，她忽然回憶起了那個噩夢是父親當年被殺的情形，只是她卻無法回憶起兇手是誰，前往刑警隊報案，最後被捕的卻是母親和那個一直充當她父親角色的男人。

現在劉黎也許也處於同樣的困境之中，她在熟睡後，就會回憶起那些痛苦的記憶，讓她在睡夢中崩潰，醒來卻什麽都不記得。

“醫生，我想問一下，如果請心理學專家催眠，將她那些不好的記憶掩蓋，會怎麽樣？”鄭局長開口道。@無限好文，盡在晉江文學城“理論上是可以的。不過這種事情誰也無法預料結果。打個比方，她的痛苦記憶就像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□□，拆彈的過程中，誰也不能確定百分百能夠不失手引爆，如果提前引爆，還不如給她留下足夠的時間去接受。畢竟到預定時間爆炸，還有疏散的餘地，如果當場引爆……”

“我明白了，謝謝醫生。”鄭局長眉頭緊鎖，勉強擠了一個善意的笑容表達謝意。

……

病房裏，鄭局長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熟睡的劉黎，即便在睡夢中，她的眉頭也不時的微微皺起，守在病床旁的劉媽媽雙手緊緊的握著女兒的手，希望這樣能給女兒帶來些許的安全感。

“嫂子，我們出去說話。”鄭局長低聲道。

劉媽媽點了點頭，輕輕的將女兒的手壓進被子裏，這才起身跟著鄭局長來到病房外。

“醫生說她精神受了刺激，開了鎮定的藥物，讓她睡覺恢覆，我……”劉媽媽剛一開口，眼淚就下來了。

“嫂子，你別慌，我剛才問過醫生了，他說如果有心理學高手的話，可以催眠讓劉黎忘了那些事情。我再跟首都那邊的專家聯系聯系，看看他們有沒有把握。”@無限好文，盡在晉江文學城“也只能這樣了。”

……

趙軍力做了一個奇怪的夢，他站在黑暗的空間中，眼前仿佛在播放著一部快進的愛情電影，無數的畫面快速閃過，他卻只能看清楚極少數的畫面，那是劉黎和他的甜蜜愛情時光，因為中間有一段就是兩人在出租屋裏，劉黎穿著他襯衫和他嬉鬧的畫面。

他很想讓這些畫面緩慢下來，仔細的去辨認，可是這裏的一切根本不受他的控制，這些畫面最後的結局是劉黎從案發現場逃出，身後爆炸的烈焰沖天而起，畫面徹底陷入黑暗。

趙軍力知道自己又出了狀況，可是卻無法清醒過來，他只能困在意識空間中，一遍遍看著這些畫面……

不知過了多久，黑暗退去，他睜開眼睛，看到了劉媽媽關切的目光，他先是一楞，隨即想起了昏迷前發生了什麽。

他好像跟沈默聊上了，對方還對他催了眠，催眠過程中發生了什麽他並不清楚，但是卻清楚記得自己起床後口鼻中都是血痂。

難道是沈默對他動了什麽手腳？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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